“五姑娘来了。”小丫头打了帘子,悠然走进来,一身嫩绿衫裙,像一朵含苞待放绿牡丹般晶莹如玉。

莫陶提着个点心盒子规规矩矩跟悠然后面。

黄馨穿着家常半旧衣服,脂粉不施,正恹恹坐炕上,无精打采绣着个荷包,见到清娇嫩女儿,眼中一亮,微笑着打招呼:“五姑娘来了,坐。”

悠然坐黄馨身边,把荷包拿过放一边,“不许做活了,水杉刚做了几样点心,趁热吃些,陪我说说话。”

黄馨无可无不可,果真不做活了,净了手,陪女儿吃着点心,喝着茶,聊着些琐碎小事。茶是毛尖,悠然略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放下了。黄馨带着歉意道“可是茶不入口?”这茶确是粗了些。

悠然冷眼看着服侍黄馨两个小丫头,一个叫六丫,粗粗蠢蠢样子;一个叫三妞,畏畏怯怯,全都是十岁上下,刚从庄子上挑家生子,这样人使着如何能趁手?钟氏想做什么?她以往并不吃穿用度上刻扣人。

悠然笑着吩咐莫陶,“咱们带来点心不错,盛一盘子,赏了六丫和三妞吧。”莫陶曲膝应“是”,六丫和三妞兴奋两眼放光,跪下磕头谢了,兴冲冲随着莫陶出去吃点心了。

悠然钻进黄馨怀里撒娇,黄馨抱着悠然乖女儿乖心肝疼着,两人腻歪了一会儿。悠然躺黄馨怀里问“给谁绣荷包呀?”黄馨抿嘴笑,“这玄色荷包,还能是谁,自然是给你爹爹。”

悠然坐起来,霸道说“不许给他做!我要马面裙,青华裙,石榴裙,娘帮我做!只许给我做,凭他是谁,再不许给别人做了!”黄馨怔了怔,“乖女儿,给你爹爹也不许呀?”悠然绷紧小脸,任性说“不许!只许给我做!”

黄馨溺爱连声答应,“好好好,只给我心肝宝贝做。”悠然松弛下来,抱着黄馨脖子,满足叹了气,“有娘孩子像个宝呀。”黄馨闻言身子抖了抖,随即紧紧抱住了悠然。

悠然嘀嘀咕咕说着时衣裙什么样,哪里长,哪里窄,哪里要绣花,绣什么花,黄馨细心听着,记着,许诺悠然一定要做出合她心意。

“娘定要用心做,水家姐姐下贴子邀我去尚书府参加诗会,张甜心约我赏花,还要跟着太太出门做客,还有大姐姐婚礼,还有……”悠然一一数着需要华衣丽服场合,黄馨脸上绽出欣慰笑容,阿悠长大了,这又是诗会又是赏花会,一定要打扮漂漂亮亮!是了,什么也不想了,琢磨着怎么打扮阿悠是正经。

接下来时日,黄馨忙碌起来,找料子,画衣服样子,兴兴头头做起衣裙来。

悠然松了一口气。

一个人总要爱点什么,总要做些什么,闲着易生事,烦恼都是闲出来。

孟赉本想一家人出去好好乐和乐和,无奈老太太说“懒怠出门”,太太说“悦儿出阁即,里里外外这一摊子”,大姑娘要绣嫁妆,三姑娘要陪老太太,后去只有孟赉父子三人和三位小姑娘。

六人一起上了马车,马车是吉安侯府,很大,跟个小房间一样,六人坐还宽松很。悠然坐很舒服。

孟正宣平日国子监读书,甚少和妹妹们见面,见了三个小妹妹很是喜欢,一人送了一份卫夫人字贴,嘱咐着要好生读书,好生练字。

悠然怕孟正宣查她功课,往后面躲了躲。没办法,这个大哥,比老爹还严格。

“五妹妹,字练如何?可有进步?”孟正宣可不会放过她。这个妹妹读书很聪明,过目不忘,就是不肯好好练字,嗯,听说还不肯做女工。“还好,还好。”悠然硬着头皮说。孟正宪旁笑着打岔,“今儿特特出来松散松散,大哥疼疼弟妹,先别查功课。”孟正宣横了他一眼,这也是个不肯好好练字。孟正宪俏皮吐吐舌头,做出怕怕样子,大家都笑起来,其乐融融。

得意楼位于西城西北角,所极清幽。

进了包间,悠然先赞声好,宽大厚阔桌案旁六把金丝楠木玫瑰椅,右边放着两把摇椅、几本书,摇椅前方是一个硕大青花白瓷敞口鱼缸,里面十数尾锦鲤,水光潋滟,游鱼灵动,甚是喜人,屋角甚至有一条浅浅小溪,清澈溪水流过,令人俗念顿消。

众人赞叹着欣赏一番,坐定了,侍者送上茶水热毛巾,一位二十来岁、目光中透着精明茶饭量酒博士进来见了礼,微笑着持着把扇子,潇洒打开,恭恭敬敬送至众人面前,这就是菜单了。

共送上六把,一人一把。

悠然拿着扇子正面画着夏半边松溪泛艇图,扇子背面是章草菜单,欣然拿着扇子正面画着蓝田叔渔乐图,扇子背面是行草菜单。

好风雅。

众人赏玩着扇子,看着草书菜单,皆相视点头而笑,点了烤龙虾,手撕鱼翅、清汤鲍鱼等海味,又配些别菜式。

悠然想吃鲈鱼鲙,也就是生鱼片,孟赉坚决不许,“生鱼如何吃得?本来身子就弱,不许生事!”

悠然只好做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