达西端着两杯波特酒缓缓走来,看见玛丽的笑颜,褐色的眼睛变得十分专注。

“你在笑些什么?”他没发现自己平板的语气出现了温柔的起伏。

“没什么,我爸爸刚才说了一个笑话。”玛丽一边摆手一边接过酒杯。

达西在她身边坐下,中间隔了一个空位,随意一想就找出许多玛丽有可能感兴趣的话题,这让他觉得很轻松。他之所以不喜欢与女士们应酬正是因为那些枯燥无味的交谈,还要随时注意她们的感受,让她们心情愉快。如此,他宁愿保持沉默。

他将酒杯放下,正准备展开一场愉快的谈话,宾利小姐忽然冒出来,自顾自的坐在他们中间,宾利、简和伊丽莎白紧跟其后,填满了周围的空位。

这是第几次了?达西冷着脸想到。

“嘿,你们在说些什么?”宾利小姐的笑容有些勉强。

没等玛丽说话,她又状似很感兴趣的问道,“听说玛丽的舅舅在伦敦奇普塞德街开了一家珠宝店?如果有上好的珠宝,能给我打个折扣吗?”

在大夏,商人是最低贱的阶层,在英国,他们也同样受到轻视。卢卡斯爵士早年经商发了一笔横财,买地置产捐了爵位后便搬离了他曾经发迹的地方,对这一段历史讳莫如深。就连达西先生的父亲,为了摆脱商人的头衔也费尽了心机,最后终于娶了达西的母亲,一位真正的贵族小姐,这才被上流社会所接受。

提及这门亲戚,宾利小姐显然不怀好意。

宾利先生的表情很尴尬。

达西神色莫测。

简无知无觉,脸上还保持着微笑。

伊丽莎白早已气红了眼。

玛丽微微挑眉看向宾利小姐,毫无温度的眸光令宾利小姐有些心慌。

半分钟过去,她忽然看向达西,蓝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问。

达西用拳头抵唇,咳嗽了几声,眼里荡出浓浓的笑意。原来,玛丽小姐并不是不关注自己,而是对人的相貌存在记忆障碍。

“卡罗琳·宾利。”他低声提醒。

宾利小姐以为他在呼唤自己,期待的转头看去。

原来是宾利先生的姐姐!玛丽恍然大悟,宾利家的资料立即出现在脑海中,也明白了对方为何会对自己抱有这么强的敌意。她在最落魄的时候曾经做过乞丐,一路给人磕头磕回京城,吃得连猪狗都不如,对这段屈辱的经历,她从没想过去掩盖。一个人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,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?

既然已经成为了玛丽,她对玛丽的一切都会坦然接受。这点言语上的轻贱激不起她心中半点涟漪。但是,这并不代表她能够容忍。

她微微眯眼,语气轻快,“听说宾利小姐的父亲也曾在奇普塞德开了几间商铺,积累了一定财富后便来往于英国和澳大利亚做焦糖生意。宾利小姐下次来郎博恩能否给我带几包品质纯正的焦糖?放心,我会照价付钱。”

最后一句话杀伤力巨大,宾利小姐气得浑身发抖,眼里也泛出了水光。

宾利先生脸色苍白,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,“我们怎么能收朋友的钱,如果玛丽小姐有需要,我叫人现在就寄过来。”他无法对简的妹妹生气,更何况还是卡罗琳首先谈及这个话题。

对宾利的反应很满意,玛丽点头,站起身抚平裙摆上的褶皱,笑容说不出的优雅,“那么再见了各位,我的朋友在叫我。”她朝舞池对面正在招手的金小姐指去。

“你请便。”宾利先生站起来鞠躬。对待这位犀利的少女,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慎重。

达西也站起来,一直目视少女的背影走远才坐下,然后沉着脸一语不发。这个舞会好像忽然间又变的无趣起来。

“我们也有事,离开一下。”伊丽莎白拽住简,笑嘻嘻的说道。她现在开心极了,招惹玛丽,宾利小姐真是太不明智了!

宾利还来不及挽留,两人就已经走远,他只能坐在沙发上叹气,然后轻声安慰伤心中的姐姐。

“在评论别人的时候,请不要忘了先正视自己。”沉默不语的达西忽然开口。

宾利小姐伤心的表情有瞬间僵硬,然后气匆匆的跑掉。

回想之前的事,宾利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,看见被几位年轻男士围住的简,想上前又碍于伊丽莎白嘲讽的眼神而退却,只得陪着达西喝闷酒。余下的时间,两人在沉默中度过。

舞会趋近尾声,宾客们相继离开。贝内特夫人发现了简和宾利之间的小问题,一直磨磨蹭蹭,挨到达西朝门口走去,从仆人手中接过帽子和外套时才慌慌张张的叫大家跟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