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顾两家联姻,与防止在某长期合作的暴利项目中黑吃黑有关,但派个基佬来,不是骗婚吗?没等张家替女儿抱不平,女儿傻傻暴露私情,倒显得张家不懂事让顾家绿云罩顶。张母瞪了眼女儿又怒视蔡继安,定是这小子故意搞破坏,用荒谬绝伦的伎俩败坏准女婿名声。

张父笑着打圆场,“唉,小年轻花样真多……顾温这风流劲,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,很有顾先生当年的风采。”

顾长技似笑非笑。

两家联姻还在密谈,少有人知,不然张萌萌当众落顾家脸面,他可仁慈不起来。今天顾温的大胆出格让他大开眼界,先借题发挥解了困局,再转移焦点退出争端,其机智潇洒让他追忆当年,颇为自得,有了几分望子成龙。蔡继安的目光所向被收入眼底,顾父了然,别有深意瞟了眼妻子,陆诗蕴吓得脸色微白。

于围观众,年纪轻轻谁没荒唐妄为过?死心塌地爱男人影响子嗣自然是污点,但男女通吃顶多有个风流“美名”,能用一个吻把一对小情人耍得团团转,在年轻人中是可以夸夸其谈的。

……

吹着主院外的凉风,醉意退去,顾温皱眉揉额。

他很明显感到被取而代之,那一瞬间身体和意识被强行割裂,头痛欲裂,再无法用“气眠症”来解释。

低头看表。

将近十来分钟时间内,记忆一片空白。恍惚前还置身闹剧,回过神已站在这里,没有强迫没有看客——这之间发生了什么?一对出来*的小年轻瞥见顾温,双眼一亮,满面笑容凑过来,目光钦佩。

顾温沉默却不愚笨,他对交流毫无兴趣,但当想获得某种信息时,能不动声色把话题引到需要的节点。他面无异色的,听着两人用惊叹的语气感慨“他”方才种种大胆的举动,近乎艰难的,一字字消化着内容,手掌渐渐握紧成拳,藏到身后,平淡结束话题。

回屋的步伐走得很慢,越来越慢……

思绪无限发散、梳理……

回忆至今所有疑点,一睡一醒间神奇化解的危局,三封来无影的匿名信……

顾温一脸沉郁地推开洗浴间,站在等身镜前,望着镜中一模一样的少年,寡漠沉郁,口中低声咀嚼着什么……

“……多重。”

“人格……”

“多重人格障碍。”一个名词渐渐清晰。

豁然开朗!

原来这具干瘪无趣的皮囊下,还藏着那么一个鲜活的人格?让找茬的人前后态度骤变,必然聪明而具有魅力;拥有一笔绝妙的字迹,必然内秀而心思细腻……他一点点拼凑出模糊的印象,却无从得知那人会用这张无味的脸展露什么样的风采与表情?能让那两人赞叹不已。

眸光渐暗。

顾温垂下深黑的眸,翻出三封陈旧或崭新的珍藏信纸。

再回首上面的内容,仿佛钢针扎进心肉里,冷酷的刺痛与紧密的契合,难以言表。那个人格出现的时机总是恰到好处,本该是亲密无间的,可那个人格洞悉他全部隐秘,却任由他一无所知。细想来,蛛丝马迹很多,并不缜密,不过是仗着透彻了解他,才有恃无恐,隐藏至今。

能无视所有排斥、轻视、恶意、诋毁的顾温,此时有些自嘲。

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可笑愚蠢。走到马桶边,沉默的,把曾经带来慰藉的信,一个字一个字撕成碎片。灯光映在少年眸中,似无法反射般陷落进去。乌黑黑的眸,有些什么蠢蠢欲动,又很快压抑忍耐。

黑,世间最复杂的颜色,揉杂所有斑斓色彩,遮掩所有鲜活灵动,只剩纯粹的高深,与不可测。

按下冲水键,漂浮的碎纸随水流进入肮脏阴暗的管道,刺痛他的成分全部消失于无……此时此刻,那个人格是目睹了眼前的一切,还是一无所知?

顾温瞥向镜子里毫无变化的少年,目光在摩擦过度、些微红肿唇上微微一顿,不知想到什么,绷紧唇瓣走到水池边,清洗嘴唇和口腔,直到磨破嘴皮、牙龈出血,都没有停止动作,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洗不干净的污秽东西。

就让他看看吧……

顾温摩挲唇瓣,想着。

仔细看着,这个刻意躲着他的人格,会在暗地里怎样“拯救”他?他会制造出足够尽情发挥的舞台,看那个人格怎样在他背后起舞……

……

师宣强行争夺过皮囊,引起的排斥让他在识海中好好休息了一段时间。

再一睁眼,满脸湿凉。

从水池中抬起脑袋,镜子里映出他滴着水的脸,与被扒得只剩裤衩的干瘪身板,身后站着几个高大男生,手里拎着的一件雪纺长裙。

校园霸凌。

师宣替顾温挡过那么多灾,对这个场景已然熟悉。

清醒时,他能获知顾温的一举一动,可休息几天,他错过顾温的这段经历。两人是泾渭分明的独立个体,他无法翻查顾温的记忆,好在还有原著。

他垂眸算了一下时间。

原作里顾温转入的是顾倩的学校。顾倩是高一年级级花,很受男生追捧,装可怜整了顾温几次,引起护花使者们对顾温的排挤。再放出顾温同性恋的流言,冠上“娘娘腔”的称号。这天放学后,顾温被困女厕,遭遇羞辱。要么穿女装拍照上传校园网,要么在操场裸奔一圈,二选其一。顾温硬气,愣是光着身子在操场跑了一圈,被保安逮住通报家长,顾长技赶来,弄清事情经过发现儿子隐忍窝囊下隐藏的宝贵一面,第一次正视他。

但在师宣的介入下,顾倩顶多嫌弃顾温不忌口,已经没证据拿“同性恋”说事,应该是发生了其他什么事,让剧情再次回归原作。

师宣不打算让顾长技再次培养顾温当继承人。理了理湿发,往洗手池的大理石台一靠,面朝几人,抬起脸,勾唇一笑。

“光拿女装有什么意思?不如再找点化妆品,嗯,唇膏、睫毛膏、眼线液什么的?”

男生们愣了一下,互相望望,这样一说,好像更有意思了。留一个人守门,其他人积极去女同学抽屉寻东西。

师宣转身打量环境……

没有小便池,女厕。

书包扔在角落。手机浸泡在水里,幸亏是防水的。师宣走到门边,努努下巴,“给我。”

“什么?”

师宣目光下移,示意守门男生手里的长裙。

男生还没见过哪个纯爷们主动求辱,换女装的。警惕递去,琢磨着少年要耍什么花样逃跑,可这人就真得是要换上。

裙摆长及脚踝,走起路如花朵迎风招展,把稀疏腿毛遮得严严实实。师宣从书包里翻出一块丝质手帕,当丝巾戴在脖子上遮住喉结,走到镜前,细心整理袒露胸前肌肤的领口,调整巾帕的花结掩盖平坦的胸部。

少年偏瘦,身高一米七有余,一番倒腾下更像一个高挑的女人,简直瞎眼!

师宣捡起书包,翻出笔纸。

男生见他只是在写课后作业,腹诽一句真有闲心,移开视线。

师宣从镜中见男生往走廊张望,焦急等待还没回来的同伴,趁机会把已经写好内容的纸折成纸飞机,走到窗边。

这时学生们几乎走光了,只剩下教师稀稀落落的离开,他选了其中一位长相颇具正义感又身体健壮的男老师,瞄准,扔出纸飞机。

君子六艺,他精通骑射,准头无误。

楼下的体育老师刚走出教学楼,头顶悠悠滑来一个纸飞机,仰头观望来处,是二楼女厕。皱眉思索着该不会是情书?目光落回纸飞机,扒拉一下,飞机翅膀上用红油笔写着醒目的“sos”。

求救信号。

心里一紧,他赶忙打开一看,就见内容是:某可怜女生被恶霸男生堵在厕所里苦不堪言的求助。

老师仰头再定睛一看,窗边模糊站着一个瘦高人影,长裙飘飘的短发女生。

师宣见男老师气势汹汹返回教学楼,收回目光,门外恰时传来声响。

男生们归来,师宣接过东西躲进隔间打扮,又被嫌弃“娘”。

师宣虽然没给自己化过妆,但没少为女人描眉点唇,三两下,修饰了少年硬朗的棱角,柔化轮廓,再整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,让湿发贴着脸颊的程度更加“楚楚可怜”。心里估摸着男老师上楼的时间,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
很快,再次有个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赶来。

男老师斥骂几个男生守在女厕门口,意图不轨,询问里面是不是有被欺负的女生,男生们解释是妹妹把东西落在厕所里,让一个小伙伴进去拿,根本没有女生。男生们以为少年不会屈辱的穿着女装出现在老师面前,心里很放心。

师宣调整了一下表情,推开隔间门。

几人闻声转过头。

男老师见到长裙女生一头湿发像是经历过什么,脸色苍白,有些恐慌又有些委屈,咬着下唇朝他幽幽望来。瞬间保护欲大增,心里给几个死不承认、恶劣至极的男生定了罪。男生们傻眼,指着不要脸的少年慌张解释,“我们真没欺负女生,他他他,他是男的。”

说着,就有人要来扒师宣领口证明。

男老师就见高瘦女生惊慌大退几步,攥紧领口,露出不甘受辱、快被欺负哭的表情。

“你们当着我的面还敢说浑话!欺负女生!学号年级班级报出来,看我不让学校给你们记过!”